07.猛獸春心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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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.猛獸春心
“我只是覺得，我待在這裏會激發你的創作靈感。”陳孚裏丟掉喝空的罐子，單手支在陳渺桌上，眼尾挑著笑意，目光在陳渺臉上掃。
這個狡猾的家夥，簡直是把催更刻進DNA裏了！陳渺手裏的可樂罐被她捏出聲響，可她不得不承認陳孚裏的眼神看得她心跳怦然。
她扭過頭去，很快也喝完了她的可樂，“有靈感也要等工作結束之後才寫。”
陳孚裏比剛才更得寸進尺，單手把陳渺的椅子轉向他。
“陳渺，你這個問題，”他斜睨一眼電腦屏幕，“我兩分鐘就能解決，但是解決之後呢？我寫的代碼你可能看都看不明白，以後你還是會遇到類似的問題，我不可能永遠替你解決。”
陳渺紅著臉卻也蹙著眉，“我知道。可你沒必要把話說到這個份上。”
陳孚裏搖搖頭，兩只手都撐在陳渺兩側的扶手上，他的影子將陳渺籠罩，用比剛才更認真的語氣，“像你這種水平的工程師，我們的HR兩周之內就能找到替補，不會耽誤項目進度。”
陳渺眉頭皺到連眼睛都瞇起來，她從沒見過陳孚裏如此有壓迫感的一面。但他眼神真誠，語氣懇切，動作禮貌克制，並不令人討厭。
陳孚裏湊近一些，壓低了聲音，盡量只讓陳渺聽見，“但是寫書就不同了。全世界只有你能寫出這本書，你的思想是獨一無二的。”
陳渺總算是看明白陳孚裏的意圖了，他想讓她全職寫書。她幹笑了兩聲，“不然，你幹脆辭退我好了。”
陳孚裏還是那麽靜靜看著陳渺，“我不會逼你做出改變，只有你主動選擇改變，才有意義。”
他眼底的溫柔把她話裏的諷刺消除幹凈。她感到羞愧。
陳渺凝一下眉頭，很快又舒開。她不可否認，對面這個人的話的的確確打動了她，與他是不是陳孚裏無關。
“我會認真考慮的。”
陳孚裏得到這樣的回覆，撤回原位，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可樂罐，“加油。”
陳渺對他展露笑容，之後繼續去忙工作。
陳孚裏沒有再說多餘的話，只是坐在她身邊默默看書，先是看她桌上的專業書，之後又拿出電子書。
在陳渺陷入長思的時候，他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顧，會給她提供一些思路。
除了偶爾跟她搭一兩句話，並不打擾她。
那天晚上，陳孚裏陪著陳渺加班到九點多，下班後，還要把她送到家樓下。
兩個人吹著晚風，並肩走在梧桐樹的影子上，一切看上去都那麽的“偶像劇”，如果不是知道陳孚裏“別有所圖”，陳渺也可以把自己當作女主。
“我看過《無限環游》了，”陳孚裏忽然說。
“‘有時候，我踩在梧桐樹的影子上，文字會從枝椏的縫隙裏流出來，我下意識避開有文字的地方，方便把這些珍貴的東西拾起來。但我一邊撿一邊想，如果是代碼就好了。’”
陳孚裏的嗓音念出這樣文藝的句子格外好聽。可陳渺還是感到有些羞恥。
不只是因為這些青澀的文字，更多的是因為，《無限環游》之中有太多暴露陳孚裏身份的細節，校園宣講會上的演講、圖書館門前的偶遇和對話、每一次陳孚裏在青塘大學的活動、他提過的書、他提過的案例……
這一切都將故事主角明確指向陳孚裏，同時，陳渺對他的感情也昭然若揭。
“我只是覺得，我待在這裏會激發你的創作靈感。”陳渺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，她瞬間想到了他的微信頭像——電影《成為簡·奧斯汀》的男主湯姆。
陳渺笑了，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，“你不會是真的想做湯姆·勒弗羅伊吧，我是不可能成為簡·奧斯汀的。”
這一刻，她很害怕陳孚裏回答“你可以”。
幸好他只是說，“我不喜歡bad ending。我只是想告訴你，如果你願意寫下去，我很樂意成為你的靈感之源。”
這一個晚上，陳渺的心死了又活，活了又死，沒有比“跟陳孚裏待在一起”更“驚心動魄”的事情了。她真害怕再與他待在一起，她會“得心臟病”。
“謝謝你。陳總。很晚了，早點回家吧。”
陳孚裏站在門口非要目送陳渺，陳渺只能趕緊竄進單元樓裏。
陳渺一邊爬著樓梯，一邊數著跟陳孚裏之間的差距。她一層一層地把陳孚裏重新送上神壇，才能把因他的話而產生的猛獸春心在鎮壓下來。
“他不是喜歡你，他只是想騙你去更新罷了。”陳渺給猛獸貼上符咒。
-
這周，陳渺的飯搭子回歸，陳孚裏約不到她的飯，就每天過來陪她加班。
基本八點以後，陳渺還沒打卡下班，陳孚裏就會出現在她的工位上，比Lucas還“敬業”。
這樣持續兩周後，陳渺周圍的同事都發現了端倪。
這天晚上，季度總結會議結束，陳渺跟同事一起乘電梯回到辦公層。
同事A：“陳渺，Forry是不是在追你？最近好像經常看他往咱們這邊跑。”
同事B：“我就說，她那個掛墜是Forry送的。”
還有人在竊竊私語，說陳孚裏的口味還挺獨特的。
猛獸春心身上的符咒開始松動。
陳渺多想順著虛榮心，給那些問題肯定的回答。又或者，高段位地給出一個暧昧解釋，令人浮想聯翩。言情小說裏如此，男女主角的故事才有後續，但她不是主角。
陳渺不想這些無端的猜測，上升到緋聞，給陳孚裏帶來困擾。也不能直接回答說“他是來催更的”，她還不想暴露她在寫文。短短幾十秒鐘，她想遍了各種解釋。
最後仿佛被逼無奈，將難言之隱宣之於口，“其實，不太想讓大家知道的，但是，既然大家都問到這個份上了……”
這樣足夠吸引人的開頭，惹得電梯裏的大家都豎起耳朵來聽。
陳渺嚴肅起來，把聲音壓低，“我家，家庭情況比較困難。陳總一直在資助我妹妹。她最近剛做完心臟病手術，陳總特別關心妹妹和我家的狀況。所以，陳總他只是個有責任心的好人，希望大家別捏造無聊的八卦了。”
對不起了，不存在的妹妹。陳渺在心裏默念五遍。
大家表情都變得唏噓，看陳渺的眼神也添了幾分同情。還有女同事過來主動安慰陳渺。
估計陳孚裏這幾天的會議也很多，陳渺沒有與他碰面，也沒有收到他的微信消息。之前的那些無端猜測，應該沒有擴散出去，她徹底放寬心下來。
隔天，陳渺下班回到家，接到家裏的電話。
章女士說，老陳腰椎骨折，住院了。
果然謊話是不能亂說的，剛瞎扯沒多久，就“遭報應了”。
陳渺向公司請了三天事假，連著周末能有五天假期。她當晚就坐上回家的高鐵，從車站出來，直接打車去了市中心醫院。
陳渺抵達病房，已經淩晨三點。
昏暗病房裏一趴一躺的兩個身影，章女士和老陳都睡著了。
一陣心酸將寂靜的夜捅破，持續的揪痛拖著她疲憊的身體走進去。確認那兩張熟悉的臉，她幹澀的眼睛終於濕潤下來，雙腿竟有些綿軟無力。
陳渺沒有吵醒他們，她找到外面的值班護士了解情況。聽說是在家爬梯子摔下來，骨折程度中等，手術很成功，主要是術後的康覆，需要持續觀察一段時間。
和護士交流結束，陳渺回到病房門口看了一眼，決定先回家洗漱休息，養精蓄銳，明天過來接章女士的班。
陳渺入睡之前，腦子裏還在想，怎麽會從梯子上摔下去呢？
她只睡了不到五個小時，就被鬧鐘叫起來。
陳渺裝好睡前煲的粥，去家附近的早點攤上買了新鮮出爐的小籠包，一並帶去醫院。
-
早晨的醫院，看起來比淩晨要“熱鬧”一些，沒那麽“死氣沈沈”了，陰暗和冷清都被陽光和鳥鳴“驅逐”幹凈。
陳渺走進病房。章虹女士在整理床鋪，一邊詢問老陳早上想吃什麽。
“爸、媽，我給你們帶早餐了。”陳渺走過去，把東西都提到胸前。
病床上的兩人都扭頭過來看她，眼裏又驚又喜。
章女士還有些木楞，帶紅血絲的眼睛眨了幾下，才起身過來接陳渺手裏的東西，“哎呀，我只是跟你說一聲，又沒讓你請假回家。沒必要的。”
陳渺只將其中最輕的小籠包遞給章女士，跟她一起走到病床邊，在床頭櫃上把飯盒打開。熱騰騰的肉粥和包子，都開始香氣四溢，惹人垂涎。
章女士摸摸肚子，還是先把那袋小籠包遞給陳渺。
“我吃過了，”陳渺接過袋子，坐在另一邊，擠出一個餵給老陳，目光看向章女士，“我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，就請了三天假，下周一回去。”
“哎喲，來回一趟高鐵又得大幾百塊錢，這請假也得扣錢吧？不劃算的。”章虹喝了兩口粥，又開始絮叨，“你這裏面肉炒太老了，不曉得加點生粉哦？加點青菜也可以咯，就這麽白米配肉的，營養不均衡的。”
老陳朝章女士揮手，動作還有些僵硬，但也藏不住對峙的眼神，“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你又在這裏羅裏吧嗦的。”
陳渺給老陳遞一個眼色，面無表情沖著章女士解釋，“請假不扣錢的。媽，你喝完粥先回去休息吧，看你也沒休息好，店裏也別去了，就好好休息。”
章虹低頭喝粥，陳渺默默給老陳餵包子，病房裏一下子安靜許多。
但章女士沒這麽容易消停，她喝完粥，又端一碗新的接著餵老陳，動作兇狠的樣子。
老陳被燙到皺眉，別過臉去，“你這麽兇幹嘛？我要我家丫頭餵我。”
陳渺並不想受到章女士怒火的牽連，只在旁邊默默看著。
果然，不出三秒鐘，章女士的怒火燒得更旺了。
“你還好意思說勒！不是你非要自己爬梯子去擺貨，現在會躺在這裏嗎？讓你別進那麽多貨，就是不聽。你也不看看，你那屁大的店，沒地方放了就往貨架頂上堆，給自己找麻煩！”
“我不是看陳渺她工作太辛苦了嗎，想著要是家裏的店多掙點錢，她壓力能小點咯。”
“是哦，你偉大。現在呢，多掙的那些，還不都搭進醫院了。”章女士繼續翻白眼。
這兩個人的爭吵，陳渺已經聽了二十多年了，如今也能做到左耳進右耳出，只是，老陳的話在她心上輕輕地劃下一道。
也許她是該放棄這麽辛苦的工作了，但也只是想想。就像陳孚裏說的，加班強度是跟個人能力相關的，如果她的能力再強一點，就不會這麽辛苦了。
“媽，你說的都在理，都怪我爸瞎忙活。這幾天辛苦你了，你先回去休息吧。”陳渺把章女士推到門口，又說了幾句好話，把她徹底哄走。
章虹離開以後，陳渺扶著老陳起來曬太陽，兩個人在有陽光的地方閑聊。
“爸，你實話跟我說，從梯子上摔下來是不是喝多了？”
陳渺這麽一說，老陳眼神開始下瞟，“就喝了一點點。”
陳渺沈默幾分鐘，太陽照得她瞇眼，一只鳥跳到窗邊，又迅速飛走，它降落的樹上有一個鳥窩。
“你釀的酒挺好喝的，我走的時候多帶幾瓶走。”她說。
-
幾天後，周六。
陳渺和章女士在家一起準備晚飯，排氣扇的轟響之中，門鈴響了好幾遍，才被兩人發現。
“是有人在敲門吧？我年紀這麽大都聽見了，你這耳朵還沒我好。”章女士坐在廚房門口那裏揀菜葉。
陳渺就在距離排氣扇最近的竈臺旁邊，看著煮鍋，講話聲音都要大幾分，“那是因為你離門口近。”
“我去開門吧，應該是你爸的朋友，過來探他，”章女士洗了手，出去之前也不忘說，“那個排骨，你記得別把水煮幹了，老鴨湯最後放鹽哈。”
陳渺點頭應著，攪合一下鍋裏的排骨，很快走神出去，在旋轉的扇葉之間看著窗外景物發呆。
不久，章女士爽朗的笑聲傳來，陳渺只能聽到些只言片語，隱約感覺不是老陳的朋友。
“陳渺，你朋友來了，”章女士再出現在廚房的時候，笑得有些神秘，湊到陳渺身邊，壓低聲音說，“這個男孩子我看著不錯，長得帥，還挺有禮貌的。可以繼續發展一下。”
陳渺從小在理科班長大，班裏總是男生居多，經常有男孩子會來家裏拜訪，老陳和章女士都司空見慣了，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，更不會建議她“發展一下”。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讓章女士這麽滿意，陳渺不禁感到好奇。
但她都畢業幾年了，誰會來看她呢？
陳渺去到客廳，一眼望過去，遙遙對上那對笑意盈盈的桃花眼。
“聽說，我一直在資助你心臟病手術的妹妹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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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個狡猾的家夥，簡直是把催更刻進DNA裏了！陳渺手裏的可樂罐被她捏出聲響，可她不得不承認陳孚裏的眼神看得她心跳怦然。
她扭過頭去，很快也喝完了她的可樂，“有靈感也要等工作結束之後才寫。”
陳孚裏比剛才更得寸進尺，單手把陳渺的椅子轉向他。
“陳渺，你這個問題，”他斜睨一眼電腦屏幕，“我兩分鐘就能解決，但是解決之後呢？我寫的代碼你可能看都看不明白，以後你還是會遇到類似的問題，我不可能永遠替你解決。”
陳渺紅著臉卻也蹙著眉，“我知道。可你沒必要把話說到這個份上。”
陳孚裏搖搖頭，兩只手都撐在陳渺兩側的扶手上，他的影子將陳渺籠罩，用比剛才更認真的語氣，“像你這種水平的工程師，我們的HR兩周之內就能找到替補，不會耽誤項目進度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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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孚裏湊近一些，壓低了聲音，盡量只讓陳渺聽見，“但是寫書就不同了。全世界只有你能寫出這本書，你的思想是獨一無二的。”
陳渺總算是看明白陳孚裏的意圖了，他想讓她全職寫書。她幹笑了兩聲，“不然，你幹脆辭退我好了。”
陳孚裏還是那麽靜靜看著陳渺，“我不會逼你做出改變，只有你主動選擇改變，才有意義。”
他眼底的溫柔把她話裏的諷刺消除幹凈。她感到羞愧。
陳渺凝一下眉頭，很快又舒開。她不可否認，對面這個人的話的的確確打動了她，與他是不是陳孚裏無關。
“我會認真考慮的。”
陳孚裏得到這樣的回覆，撤回原位，輕輕碰了一下她的可樂罐，“加油。”
陳渺對他展露笑容，之後繼續去忙工作。
陳孚裏沒有再說多餘的話，只是坐在她身邊默默看書，先是看她桌上的專業書，之後又拿出電子書。
在陳渺陷入長思的時候，他也不是完全不管不顧，會給她提供一些思路。
除了偶爾跟她搭一兩句話，並不打擾她。
那天晚上，陳孚裏陪著陳渺加班到九點多，下班後，還要把她送到家樓下。
兩個人吹著晚風，並肩走在梧桐樹的影子上，一切看上去都那麽的“偶像劇”，如果不是知道陳孚裏“別有所圖”，陳渺也可以把自己當作女主。
“我看過《無限環游》了，”陳孚裏忽然說。
“‘有時候，我踩在梧桐樹的影子上，文字會從枝椏的縫隙裏流出來，我下意識避開有文字的地方，方便把這些珍貴的東西拾起來。但我一邊撿一邊想，如果是代碼就好了。’”
陳孚裏的嗓音念出這樣文藝的句子格外好聽。可陳渺還是感到有些羞恥。
不只是因為這些青澀的文字，更多的是因為，《無限環游》之中有太多暴露陳孚裏身份的細節，校園宣講會上的演講、圖書館門前的偶遇和對話、每一次陳孚裏在青塘大學的活動、他提過的書、他提過的案例……
這一切都將故事主角明確指向陳孚裏，同時，陳渺對他的感情也昭然若揭。
“我只是覺得，我待在這裏會激發你的創作靈感。”陳渺才明白過來他的意思，她瞬間想到了他的微信頭像——電影《成為簡·奧斯汀》的男主湯姆。
陳渺笑了，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道，“你不會是真的想做湯姆·勒弗羅伊吧，我是不可能成為簡·奧斯汀的。”
這一刻，她很害怕陳孚裏回答“你可以”。
幸好他只是說，“我不喜歡bad ending。我只是想告訴你，如果你願意寫下去，我很樂意成為你的靈感之源。”
這一個晚上，陳渺的心死了又活，活了又死，沒有比“跟陳孚裏待在一起”更“驚心動魄”的事情了。她真害怕再與他待在一起，她會“得心臟病”。
“謝謝你。陳總。很晚了，早點回家吧。”
陳孚裏站在門口非要目送陳渺，陳渺只能趕緊竄進單元樓裏。
陳渺一邊爬著樓梯，一邊數著跟陳孚裏之間的差距。她一層一層地把陳孚裏重新送上神壇，才能把因他的話而產生的猛獸春心在鎮壓下來。
“他不是喜歡你，他只是想騙你去更新罷了。”陳渺給猛獸貼上符咒。
-
這周，陳渺的飯搭子回歸，陳孚裏約不到她的飯，就每天過來陪她加班。
基本八點以後，陳渺還沒打卡下班，陳孚裏就會出現在她的工位上，比Lucas還“敬業”。
這樣持續兩周後，陳渺周圍的同事都發現了端倪。
這天晚上，季度總結會議結束，陳渺跟同事一起乘電梯回到辦公層。
同事A：“陳渺，Forry是不是在追你？最近好像經常看他往咱們這邊跑。”
同事B：“我就說，她那個掛墜是Forry送的。”
還有人在竊竊私語，說陳孚裏的口味還挺獨特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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陳渺不想這些無端的猜測，上升到緋聞，給陳孚裏帶來困擾。也不能直接回答說“他是來催更的”，她還不想暴露她在寫文。短短幾十秒鐘，她想遍了各種解釋。
最後仿佛被逼無奈，將難言之隱宣之於口，“其實，不太想讓大家知道的，但是，既然大家都問到這個份上了……”
這樣足夠吸引人的開頭，惹得電梯裏的大家都豎起耳朵來聽。
陳渺嚴肅起來，把聲音壓低，“我家，家庭情況比較困難。陳總一直在資助我妹妹。她最近剛做完心臟病手術，陳總特別關心妹妹和我家的狀況。所以，陳總他只是個有責任心的好人，希望大家別捏造無聊的八卦了。”
對不起了，不存在的妹妹。陳渺在心裏默念五遍。
大家表情都變得唏噓，看陳渺的眼神也添了幾分同情。還有女同事過來主動安慰陳渺。
估計陳孚裏這幾天的會議也很多，陳渺沒有與他碰面，也沒有收到他的微信消息。之前的那些無端猜測，應該沒有擴散出去，她徹底放寬心下來。
隔天，陳渺下班回到家，接到家裏的電話。
章女士說，老陳腰椎骨折，住院了。
果然謊話是不能亂說的，剛瞎扯沒多久，就“遭報應了”。
陳渺向公司請了三天事假，連著周末能有五天假期。她當晚就坐上回家的高鐵，從車站出來，直接打車去了市中心醫院。
陳渺抵達病房，已經淩晨三點。
昏暗病房裏一趴一躺的兩個身影，章女士和老陳都睡著了。
一陣心酸將寂靜的夜捅破，持續的揪痛拖著她疲憊的身體走進去。確認那兩張熟悉的臉，她幹澀的眼睛終於濕潤下來，雙腿竟有些綿軟無力。
陳渺沒有吵醒他們，她找到外面的值班護士了解情況。聽說是在家爬梯子摔下來，骨折程度中等，手術很成功，主要是術後的康覆，需要持續觀察一段時間。
和護士交流結束，陳渺回到病房門口看了一眼，決定先回家洗漱休息，養精蓄銳，明天過來接章女士的班。
陳渺入睡之前，腦子裏還在想，怎麽會從梯子上摔下去呢？
她只睡了不到五個小時，就被鬧鐘叫起來。
陳渺裝好睡前煲的粥，去家附近的早點攤上買了新鮮出爐的小籠包，一並帶去醫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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早晨的醫院，看起來比淩晨要“熱鬧”一些，沒那麽“死氣沈沈”了，陰暗和冷清都被陽光和鳥鳴“驅逐”幹凈。
陳渺走進病房。章虹女士在整理床鋪，一邊詢問老陳早上想吃什麽。
“爸、媽，我給你們帶早餐了。”陳渺走過去，把東西都提到胸前。
病床上的兩人都扭頭過來看她，眼裏又驚又喜。
章女士還有些木楞，帶紅血絲的眼睛眨了幾下，才起身過來接陳渺手裏的東西，“哎呀，我只是跟你說一聲，又沒讓你請假回家。沒必要的。”
陳渺只將其中最輕的小籠包遞給章女士，跟她一起走到病床邊，在床頭櫃上把飯盒打開。熱騰騰的肉粥和包子，都開始香氣四溢，惹人垂涎。
章女士摸摸肚子，還是先把那袋小籠包遞給陳渺。
“我吃過了，”陳渺接過袋子，坐在另一邊，擠出一個餵給老陳，目光看向章女士，“我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，就請了三天假，下周一回去。”
“哎喲，來回一趟高鐵又得大幾百塊錢，這請假也得扣錢吧？不劃算的。”章虹喝了兩口粥，又開始絮叨，“你這裏面肉炒太老了，不曉得加點生粉哦？加點青菜也可以咯，就這麽白米配肉的，營養不均衡的。”
老陳朝章女士揮手，動作還有些僵硬，但也藏不住對峙的眼神，“女兒好不容易回來一趟，你又在這裏羅裏吧嗦的。”
陳渺給老陳遞一個眼色，面無表情沖著章女士解釋，“請假不扣錢的。媽，你喝完粥先回去休息吧，看你也沒休息好，店裏也別去了，就好好休息。”
章虹低頭喝粥，陳渺默默給老陳餵包子，病房裏一下子安靜許多。
但章女士沒這麽容易消停，她喝完粥，又端一碗新的接著餵老陳，動作兇狠的樣子。
老陳被燙到皺眉，別過臉去，“你這麽兇幹嘛？我要我家丫頭餵我。”
陳渺並不想受到章女士怒火的牽連，只在旁邊默默看著。
果然，不出三秒鐘，章女士的怒火燒得更旺了。
“你還好意思說勒！不是你非要自己爬梯子去擺貨，現在會躺在這裏嗎？讓你別進那麽多貨，就是不聽。你也不看看，你那屁大的店，沒地方放了就往貨架頂上堆，給自己找麻煩！”
“我不是看陳渺她工作太辛苦了嗎，想著要是家裏的店多掙點錢，她壓力能小點咯。”
“是哦，你偉大。現在呢，多掙的那些，還不都搭進醫院了。”章女士繼續翻白眼。
這兩個人的爭吵，陳渺已經聽了二十多年了，如今也能做到左耳進右耳出，只是，老陳的話在她心上輕輕地劃下一道。
也許她是該放棄這麽辛苦的工作了，但也只是想想。就像陳孚裏說的，加班強度是跟個人能力相關的，如果她的能力再強一點，就不會這麽辛苦了。
“媽，你說的都在理，都怪我爸瞎忙活。這幾天辛苦你了，你先回去休息吧。”陳渺把章女士推到門口，又說了幾句好話，把她徹底哄走。
章虹離開以後，陳渺扶著老陳起來曬太陽，兩個人在有陽光的地方閑聊。
“爸，你實話跟我說，從梯子上摔下來是不是喝多了？”
陳渺這麽一說，老陳眼神開始下瞟，“就喝了一點點。”
陳渺沈默幾分鐘，太陽照得她瞇眼，一只鳥跳到窗邊，又迅速飛走，它降落的樹上有一個鳥窩。
“你釀的酒挺好喝的，我走的時候多帶幾瓶走。”她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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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天後，周六。
陳渺和章女士在家一起準備晚飯，排氣扇的轟響之中，門鈴響了好幾遍，才被兩人發現。
“是有人在敲門吧？我年紀這麽大都聽見了，你這耳朵還沒我好。”章女士坐在廚房門口那裏揀菜葉。
陳渺就在距離排氣扇最近的竈臺旁邊，看著煮鍋，講話聲音都要大幾分，“那是因為你離門口近。”
“我去開門吧，應該是你爸的朋友，過來探他，”章女士洗了手，出去之前也不忘說，“那個排骨，你記得別把水煮幹了，老鴨湯最後放鹽哈。”
陳渺點頭應著，攪合一下鍋裏的排骨，很快走神出去，在旋轉的扇葉之間看著窗外景物發呆。
不久，章女士爽朗的笑聲傳來，陳渺只能聽到些只言片語，隱約感覺不是老陳的朋友。
“陳渺，你朋友來了，”章女士再出現在廚房的時候，笑得有些神秘，湊到陳渺身邊，壓低聲音說，“這個男孩子我看著不錯，長得帥，還挺有禮貌的。可以繼續發展一下。”
陳渺從小在理科班長大，班裏總是男生居多，經常有男孩子會來家裏拜訪，老陳和章女士都司空見慣了，從來沒往那方面想過，更不會建議她“發展一下”。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讓章女士這麽滿意，陳渺不禁感到好奇。
但她都畢業幾年了，誰會來看她呢？
陳渺去到客廳，一眼望過去，遙遙對上那對笑意盈盈的桃花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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